初步检查很快完成。刘晓抬头，语速平稳地向邢建伟和顾沉舟汇报：“意识清醒，能正确应答。有轻微脱水和低血糖症状。”

“左小臂外侧有长约三公分的划伤，伤口不深，已经结痂，符合轻微锐器刮擦特征，应该就是锦盒上血迹的来源。”

“未见其他严重外伤，生命体征总体稳定，但很虚弱，需要立即补充能量和保暖，并送医院做进一步检查。”

听到生命无碍，在场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。邢建伟立刻下令：“赵峰，你体格最好，负责背老爷子出去。其他人前后照应，注意脚下，稳一点！”

“是！”赵峰应声，利落地在自己身前垫了块随身带的隔水布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老人背到背上。

老人轻得有些硌人，赵峰调整了一下姿势，确保稳当。“大爷，您搂紧我脖子，咱这就回家。”

队伍开始原路返回。两名特警在前开路，顾沉舟和另一名民警左右护着赵峰，刘晓拿着装备紧随其后，邢建伟断后。

手电光在幽暗的通道里晃动，脚步声和着轻微的喘息声，比进来时多了份沉重，却也多了份急切。

出了防空洞，深夜的冷风一吹，众人精神一振。山脚下，接到通知的120救护车早已闪着蓝灯等候多时。

医护人员迅速上前，协助赵峰将老人平稳地放上担架，吸氧、建立静脉通道、测量血压血糖……一系列操作快速而专业。

担架被推上救护车时，张建军老人枯瘦的手忽然抓住离他最近的顾沉舟的袖口，嘴唇翕动。

顾沉舟立刻俯身靠近。

“……勋……章……”老人声音微弱，但执拗。

顾沉舟看着他，语气肯定：“找到了，保管得很好。您放心。”

老人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光亮，手指松开，彻底瘫软在担架上，像是终于撑到了极限。

救护车门关上，鸣笛声划破夜空，朝着市人民医院疾驰而去。

目送救护车远去，现场气氛并未放松。邢建伟抹了把脸，转身快速部署：“现在分两组！”

“一组，顾沉舟带队，和技术队的兄弟再进防空洞，把王建国留下的所有痕迹——脚印、指纹，还有那个临时窝点，全部给我仔细勘验一遍，固定证据！”

“另一组，跟我去王建国的出租屋！抓人！”

“是！”众人领命。

顾沉舟带着两名技术民警再次进入阴冷的防空洞。

他们目标明确，工作推进得很快。王建国显然没太多反侦察意识，在那个凹陷的临时窝点里，留下了大量痕迹。

技术民警对王建国停留区域的泥土地面进行了石膏灌注，提取了数枚清晰的脚印模型。

又在铺地的麻袋、丢弃的饼干包装袋上，成功提取到数枚清晰的指纹。刘晓则重点勘查了可能遗留生物检材的地方，收集了毛发和可能皮屑。

“这些足够把他钉死在这里了。”一名技术民警看着提取到的成果说道。

顾沉舟点头：“仔细打包，全部带回去做比对鉴定。”

与此同时，邢建伟带队直扑王建国的出租屋。那是一片待拆迁区域的边缘，自建平房低矮破旧。王建国的屋子在最里面一间，窗户漆黑。

“敲门！不开就破门！”邢建伟下令。

民警上前用力拍打木门：“王建国！开门！警察！”

屋内死寂无声。

“破门！”

赵峰后退一步，猛地一脚踹在门锁位置。老旧的木门应声而开，撞在墙上又弹回。民警迅速持枪冲入，战术手电光柱快速扫过每个角落。

“安全！”

“没人！”

房间狭小 逼仄，一股烟味、汗味和霉味混合的臭气扑面而来。家具简陋，一张木板床，一个破衣柜，一张歪斜的桌子。床上被褥凌乱，地上扔着几个空啤酒罐和烟头。

搜查迅速展开。衣柜里只有几件破旧衣服，桌抽屉里是些螺丝刀、钳子之类的零碎工具。

赵峰拉开床头柜那个唯一带锁的小抽屉——锁头同样是摆设，一拽就开。里面没有多少东西，只有一张银行卡。

“邢队！”赵峰把东西递过去。

邢建伟接过银行卡，看了一眼，是本地一家商业银行的普通储蓄卡。

“搜！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！”邢建伟脸色阴沉。

民警对房间进行了更彻底的搜查，再没有其他有价值的发现。王建国像是匆忙离开，只带了少量随身物品。

这时，邢建伟的手机响了，是队里留守的同事打来的。

“邢队，刚查了王建国名下这张卡的流水。就在今天下午，有一个境外账户给这张卡转了五千块钱。”

邢建伟挂断电话，看着手里那张薄薄的银行卡。

五千块，大概就是王建国以为那枚勋章的一部分定金。

他收起东西，环视这间徒有四壁的出租屋，下令：“留两个人看守现场，等技术队过来再细勘一遍。其他人，收队！”

回到市局，已是凌晨。邢建伟立刻召集人员开会。

顾沉舟那边也完成了取证工作，带着提取到的痕迹证据回来了。

初步比对结果很快出来：防空洞内提取的脚印与王建国的劳保鞋底花纹完全吻合，指纹也与之前在家门框、水塔锦盒上提取到的陌生指纹同一。

“证据链很扎实，足以证明是王建国将张建军老人非法拘禁在防空洞。”顾沉舟将报告放在桌上。

“但他人跑了。”邢建伟把那张银行卡扔在桌上。

他拿起内部电话，直接接通了指挥中心：“我是刑侦支队一大队邢建伟，对嫌疑人王建国发布协查通报，并申请布控。”

“他可能前往火车站、汽车站试图外逃，重点排查这些区域……对，照片和身份信息马上传过去！”

下达完指令，他放下电话，看向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专注的几人。

“火车站、汽车站那边已经布控了。你们先不用管了。”

邢建伟对顾沉舟和赵峰说道，“折腾一晚，都累了。把目前所有的笔录、证物清单、鉴定报告整理出来，形成初步卷宗。王建国一旦落网，立刻进行突审。”

他顿了顿，语气放缓了些：“医院那边刚来消息，张建军老人情况稳定，睡着了。明天等他精神好点，再去做份详细笔录。”

“都散了吧，抓紧时间休息，案子还没完。”

众人起身离开会议室。

走廊里，赵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，揉着发酸的后颈：“妈的，让这孙子跑了！白忙活大半晚上！”

顾沉舟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。桌上的电脑还亮着，屏幕上是案件线索梳理的界面。

他坐下，调出王建国的社会关系调查记录。

夜还很长。城市的某个角落，逃亡已经开始。

而在这间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，追踪并未停止，只是换了一种方式。

他移动鼠标，点开了数据库查询界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