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明远并没有坐以待毙，他开始用各种方式来施压。

市局层面的压力逐渐开始显现。

“喂，我是林副市长，你们关于张明远教授的调查进度怎么样了？科教文卫这一块是我分管的，我就是想提醒你们，要注意维护学者和高校的名誉。”

“在办案的同时，还是要注意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学术影响和震荡...”

无形的压力开始涌向东海市刑侦支队，邢建伟一上午都在接电话，他的脸色也一次比一次沉凝。

顾沉舟看着桌面上的批复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。

早些时候对张明远海外账户深入调查的申请，在批复一栏写着：“暂缓，需补充说明必要性。”

过了片刻，顾沉舟站起身，“他越是这样，越说明他怕了，他这很明显是在拖延时间。”

“他拖延时间是为了？”赵峰皱眉。

“或许是找机会处理掉最后的隐患吧。”顾沉舟回答道，他想起了李明死去的那间实验室。

那是第一现场，从刑侦理论上讲，无论凶手清理的多干净，最后都多多少少会留下点痕迹。

如果他的推测正确，那里并非是一个单纯的自杀现场，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...

想到这里，顾沉舟从桌子上拿起车钥匙，“我要去一趟实验室再看看，赵峰，你和我一起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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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再次笼罩东海大学。

夜晚的化学楼要比白天安静许多，只有少数几个实验室还亮着灯。

李明死亡的实验室还拉着警戒线，门上贴着警局的封条。

顾沉舟对保安出示证件，让值守的保安打开门锁，两人一起走了进去。

顾沉舟仔细扫了一圈实验室，这里仍然保持着原样，他走到窗边，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。

如果他是张明远，在警方步步紧逼下，会怎么做？

坐以待毙？这不太可能，最大的可能，就是冒险回到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，做最后的清理，或者确认是否还有遗漏的致命证据。

顾沉舟没有打开主灯，他只打开了实验室操作台上一盏昏暗的局部照明灯，接着他拉过椅子，坐在李明生前常坐的位置上，面朝门口，静静的等待着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走廊偶尔会传来脚步声，又逐渐远去。

接近晚上十一点的时候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，在实验室门口停下。

接着是张明远的声音：“我是张明远，把门打开。”

赵峰和顾沉舟对视一眼，很快保安打开了实验室的门锁。

作为实验室的负责人，保安并不敢阻拦张明远的进入，况且里面还坐着两个警察。

门被推开一条缝，张明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，他穿着夹克，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。

当他看到黑暗中坐在椅子上的顾沉舟和角落里的赵峰时，身体明显僵了一下。

但张明远还是很快恢复了镇定，语气中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悦：“顾警官，这么晚了，你在这里干什么？我记得你们警方不是勘察过了吗？”

顾沉舟没有起身，他依旧坐在椅子上，昏暗的光线从他身体侧后方打来，让他的面容有些模糊。

“张教授，我也很惊讶，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。”顾沉舟的声音在安静的实验室显得格外清晰。

张明远走进来，反手轻轻带上门，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：“这是我的实验室，我有一些重要的实验数据落在这里，有一个学术会议需要用到。”

“怎么，难道这也需要和你们警察报备吗？”

顾沉舟微微侧头，他看向那个黑色的公文包：“取东西？恐怕没那么简单吧？”

他缓缓站起身，拍了拍刚才坐着的椅子扶手。

“这把椅子，如果我没记错，应该是李明生前最后坐过的地方吧？”

张明远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：“顾警官，你这是什么意思？我不想再重复了，李明的死是自杀，遗书，动机，现场，都很清楚。”

“你们警方不能因为破不了案，就一味的怀疑在我头上吧？”

“自杀？”顾沉舟轻笑了一声，他在实验室里踱步，声音平静地叙述，如同在还原一个案发过程。

“我想知道，一个决心赴死的人，怎么会写下如此工整的遗书，就连标点符号都精确无比？”

他走到实验操作台的一角，指着那里一个不起眼的凹槽：“我记得之前在实验室的宣传图上，这里放着一瓶乙醚吧？现在怎么不见了？”

张明远的呼吸不易察觉的急促了一分。

顾沉舟没有停下，他接着继续说道：“如果我是凶手，我会先想办法让李明失去反抗能力。”

“比如，用刚才消失不见的乙醚捂住口鼻，李明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，应该很容易得手。”

顾沉舟模仿者凶手的走位，站到了张明远身侧的位置。

“等李明彻底昏迷后，再将他拖回椅子，或者就让他趴在操作台上，然后用准备好的氰化物溶液，静脉注射进去。”

“这样，李明死的更快，且更难挣扎，还可以伪造出服毒后痛苦倒地的姿势。”

顾沉舟的地面扫过地面，仿佛看向那不存在的脚印。

“至于那瓶滚落的矿泉水，恐怕是凶手用来扰乱视线的道具吧，一个昏迷的人，怎么可能自己去和毒药？”

张明远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，但他强自镇定下来：“荒谬！这完全是臆测，如果用来写刑侦小说，或许是个不错的灵感！”

“李明死的时候，这里可是一个密室！监控也证明没人进出，你怎么解释？”

说话间，顾沉舟走到了实验室门后的气阀开关旁：“这是一个老式的气压平衡阀，用于调节实验室内外的气压。”

“这个气阀，我想张教授你应该很熟悉吧？”顾沉舟扭头看向张明远。

“如果凶手在离开时，将门虚掩，然后打开这个气阀，实验室内的气压会迅速与外部平衡，甚至会因为设备发热等原因，形成微弱的负压。”

“凶手只需要在外面轻轻带上门，气压差就会让门锁的插销自动滑入锁槽。”

“诺，一个完美的密室，就这样形成了。”

顾沉舟摊了摊手，“不得不说，利用这个物理原理制造密室，凶手的智商很高，已经尽最大可能不给警方留下证据了。”

“这一切，都需要凶手对实验室的环境和设备十分了解，就像你，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的主人。”

张明远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，忽然冷笑起来。

“顾警官，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，但这一切，都只是你的推测，证据呢？你说我杀了李明？证据在哪里？”

他向前一步，有些咄咄逼人：“就凭我和瑞康的资金往来吗？”

顾沉舟向前一步，迎着他的目光：“张教授，你虽然利用你的学术地位和人秘向我们施压，试图干扰调查。

“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，这个案子不可能因此中断，更不可能以自杀结案。”

“因为，这不是真相。”

说罢，顾沉舟环视一圈实验室，斩钉截铁：“现在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链单独来看或许都有可辩驳之处，但当它们交织在一起...就很明确而一致了。”

张明远死死盯着顾沉舟，胸口起伏。

双方对峙的紧张感几乎让空气都要凝固了，赵峰已经不知不觉出现在了窗口，防止张明远突然从窗户跳下，双眼死死盯着张明远。

张明远缓缓将手中公文包放在操作台上，他叹了口气，这口气叹的悠长而沉重。

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，又仿佛充满了无尽的无奈。

“顾警官，如果我告诉你，林薇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...”

“你们会相信我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