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晟安的描述太美好了,美好得像一个不真实的幻梦。
温颂有一瞬间的心动。
离开这里,离开这个充满了算计和伤害的城市,去一个世外桃源。
可是……
她理智的那根弦,又被轻轻拨动了。
逃避,真的能解决问题吗?那个让他恐惧到想要逃离的东西,会因为他们躲到海岛上,就消失不见吗?
就在她犹豫着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。
“嗡——嗡——”
被贺晟安随手扔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,忽然发出一阵急促而短锐的震动声。
那不是普通的电话铃声,更像是一种警报。
一瞬间,贺晟安脸上的所有柔情和憧憬,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他的身体在一秒之内就切换到了另一种模式。
肌肉绷紧,眼神锐利如鹰,那股属于“清道夫”的冷酷和危险气息,再次笼罩了他。
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那个,由一串复杂代码组成的号码,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。
“我出去接个电话。”
他的声音,平直得没有一丝情绪。
他没有避讳她,却也没有当着她的面接,而是转身走到了阳台,并随手拉上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。
温颂站在客厅,隔着玻璃,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背影。
他站得笔直,像一杆标枪,整个人的姿态都充满了攻击性和戒备。
他没有说话,似乎只是在听。
几秒钟后,他挂断了电话。
当他转过身,重新走进客厅时,温颂看到,他眼里的那个海岛,已经沉没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。
“计划有变。”他走到她面前,声音有些干涩,“我有点急事,要去处理一下。”
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温颂的心,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她知道,那个“急事”,就是他想逃离的东西。
而现在,它追上门来了。
“叮咚——叮咚——”
就在这时,公寓的门铃,被人用力按响。
那声音又急又重,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,一下一下地砸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。
贺晟安的脸色,瞬间变得无比难看。
“别开门!”他低吼一声,一把将温颂拉到自己身后,整个人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,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。
温颂的心跳得飞快。
一股强烈的不安,驱使着她,让她下意识地走到了门边,透过猫眼向外看去。
门外站着一个男人。
一个光是看着,就让人感到呼吸困难的男人。
他很高,肩膀宽阔得像一堵墙,寸头,面部的线条像是用斧子劈出来的,充满了冷硬的质感。
他穿着一件最简单的黑色T恤,手臂上的肌肉虬结,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。
最让人心悸的,是他的眼神。
那是一双灰蓝色的眼睛,像西伯利亚的冻土,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,只有绝对的冷静和杀意。
他不是华国人。
男人似乎察觉到了猫眼后的视线,他微微抬起头,视线精准地与温颂对上。
然后,他开口了。
说的是一口流利但口音很重的普通话。
“贺先生,我知道你在里面,开门吧。”
温颂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她身后的贺晟安,已经动了,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,一步上前,将她完全护在身后,那只骨节分明的手,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。
“咔哒。”
门被拉开。
冷冽的夜风,瞬间灌了进来。
贺晟安看着门外的男人,一字一顿,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雷诺。”
“谁让你来这儿的?”
那个叫雷诺的男人,像一座沉默的山,踏进了公寓。
他的目光在房间里快速扫过,像最精密的雷达,最后在温颂身上停顿了零点一秒,那是一种纯粹的,不带任何情绪的评估。
随即,他看向贺晟安,微微颔首,用英文说了一句。
“Boss。”
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,和公司里下属对上司的称呼,截然不同。
那里面带着军 人般的绝对服从。
紧接着,他像是为了让温颂听懂,切换回了那口音奇怪的普通话,但语气里的尊敬,却变成了不容置喙的命令。
“主理人,队伍需要你归队。”
主理人?
不是老板,不是先生,不是贺少。
是主理人。
一个听起来,就代表着绝对掌控和最高权力的称谓。
贺晟安的脸,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“我说了,我需要时间。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濒临爆发的怒意。
雷诺那张花岗岩般的脸上,没有任何表情。
“上面已经没有耐心了。”
他顿了顿,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温颂,那一眼,像冰冷的蛇信。
‘幽灵计划重启,目标就在金陵,你继续留在这里,只会把她卷进来。”
温颂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。
幽灵计划?目标?
这些词汇,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语言,陌生又充满了致命的危险。
这根本不是什么商业竞争,也不是家族内斗。
“你在威胁我?”贺晟安的声音,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杀意。
客厅里的空气,仿佛都被抽干了。
雷诺却迎着他骇人的目光,没有丝毫退缩。
“这不是威胁,是陈述事实。”他平静地回答,甚至还向后退了半步,一个细微的动作,却充满了对上级怒火的敬畏和警示,“我们查过她,背景很干净,和你过去的世界没有任何交集,但只要你在这里多待一天,她就不再是安全的。”
他的声音压得更低,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。
“他们会用她来对付你,主理人,你比我更清楚,那些人的手段。”
这句话,像一把重锤,狠狠地砸在了贺晟安的死穴上。
他眼中的滔天怒火,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所取代。
是恐惧。
温颂清晰地看到,他眼底闪过了一丝,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恐惧。
不是为他自己,是为她。
温颂站在那里,手脚冰凉。
她终于明白了。
贺晟安的秘密,比她想象的,要黑暗庞大一百倍。
国际组织,代号任务,冷血的同伴,还有未知的会使用卑劣手段的敌人。
而她,就是他最大的软肋,是敌人可以用来攻击他的,最有效的武器。
难怪他要逃,难怪他想带她去一个无人的海岛。
他不是在逃避责任,他是在保护她。
客厅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贺晟安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他在做一个天人交战的决定。
留下,温颂就会被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离开,他就要回到那个他早已厌倦的,充满血腥和杀戮的世界。
他缓缓地,转过头,看向温颂。
那双总是带着偏执和占有欲的眼睛里,此刻,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绝望。
他像是被逼到了悬崖尽头的困兽。
许久,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对雷诺下达了命令。
“给我三天。”
这不是请求,是身为主理人最后的通牒。